基金经理之《没有赢家的赌局》

　　（三）

　　（旁白）资本是贪婪的，它总在寻找暴利的机会，如果有300%的利润，它可以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资本又是伟大的，任何一次划时代意义的科技革命背后都是资本在前仆后继的支持。而在资本市场中，独立的科学精神往往成为被资本绑架或者利用的工具。

　　【红诚酒业董事长办公室，董秘黄少龙向董事长许爱国汇报】

　　黄少龙：（递上材料）董事长，这是12月底的前50大股东明细。

　　许爱国：机构买入得很厉害啊。这个巨丰基金买了这么多？

　　黄少龙：是的，前十大股东它占了七个席位，加在一起差不多4000万股，此外他的专户、社保账户还持有800多万股，总量接近我们总股本的10%了。

　　许爱国：我记得他们上次来调研之前还只有1000多万股？

　　黄少龙：是的，新增仓的3000多万股都是在12月买入的。

　　许爱国：霸气外露！难怪这个月股价涨了三成。这个陈铭，还是有些魄力啊。

　　黄少龙：我们的年报3月初才披露，不过他们基金在1月下旬就会公布四季报。他们这么集中的加仓势必会引起媒体的关注，到时候我们肯定会成为媒体的焦点。

　　许爱国：媒体那边，你一定要注意口径。在结果出来之前，还是不要过多的披露。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也要一步一步的做。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

　　黄少龙：是，董事长。这个我懂，媒体那边肯定不会乱说。不过，陈铭或者郝强这几天总是打电话，希望了解最新的进展。对了，陈铭还问能不能直接和常教授联系……

　　许爱国：（打断黄少龙）这个绝对不行。老常是纯搞技术的，资本圈的事情他不懂。你让他们两个走得太近了，不论是对谁，都没好处。这个你一定要记住。

　　黄少龙：明白，明白。

　　许爱国：老常这个人啊，是我们的宝贝。不过，他太单纯了，对资本圈的人哪能这么老实呢！外面的世界不属于他，只有实验室才是他的归宿。还是让他生活在他的世界里面吧。对了，老常今天不是要来汇报成果么，怎么还没到？

　　黄少龙：噢，说是十点钟，应该快到了吧。

　　（敲门声，常劲松入）

　　许爱国：常老，说曹操曹操到，我和小黄正说你呢！

　　常劲松：董事长好！

　　许爱国：快请坐快请坐。

　　（常劲松眉头紧锁坐下）

　　许爱国：（递了杯水）常老，怎么样？

　　常劲松：数据不容乐观。相比使用了不加入疫苗的安慰剂实验群体，使用了加入疫苗的那样本的应答率基本一致。

　　许爱国：常老，您知道，专业方面，我们不是很懂。这，这是什么意思？

　　常劲松：通俗的说，这个临床样本的结果，可得出的结论就是，该疫苗对这群实验样本来讲，没有显著的效果。

　　许爱国：也就是说，我们的疫苗失败了？

　　常劲松：哦，目前还不能说完全失败，毕竟最终的结果还没有出来。而且，加入疫苗的那组，应答率还是略高一些，乐观的角度去看，效果是存在的。只是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理想。

　　许爱国：我们计划四月底公布试验结果，现在看来，能不能如期完成？

　　常劲松：目前来看，计划不可能如期公布，最快也要到八月底。而且我估计这个结果恐怕和现在比不会有太大的出入，也就是说，想要达到预期的效果，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许爱国与黄少龙面面相觑。

　　黄少龙：常老，没有别的办法么？

　　常劲松：当然！科研的事情，来不得半点马虎。在国外，任何一个新药的诞生，无不需要数年甚至十多年的研究，何况是艾滋病这样的世界性难题。其实，我一直不同意你们每隔几个月就公布一次最新进展。让社会以为我们进展很快，其实我们要走的路还长着呢。不过，我坚信，最终我们一定会成功。

　　许爱国：常老，您不要有压力。艾滋病疫苗的研发对全社会都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我知道，新药研发风险大，有成功也有失败的可能。您是这个领域的权威，只要有您主持大局，我们完全放心。

　　常劲松：唉，你们越是这样给我戴高帽子，我压力越大。

　　许爱国：常老，您也别着急，八月底公布就八月底吧，外面的议论您不用理睬，交给我们应酬。效果不理想，我们慢慢总结、修正、想办法。八月底不行就九月底，九月底不行就明年嘛，我们有的是时间。

　　常劲松：唉。

　　黄少龙：常老，关于研发的最新进展，您一定要对外保密，一切以公司的信息披露为准。

　　常劲松：我知道，那你们先忙，我回实验室了。

　　许爱国：常老慢走。

　　（常劲松离开）

　　黄少龙：董事长，怎么办？

　　许爱国：唉，我料到了，我一切都料到了。小黄啊，这段历史你不是很了解。其实，06年我收购佳华生物的时候，压根也没指望这个疫苗能研制出来，当时佳华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只卖1000多万，对我们上市公司来说不算什么，却多了一个不错的题材。资本市场不就喜欢这个么！于是我就收购了佳华，把它改名为红诚生物。07年牛市的时候狠狠炒了一把。后来08年金融危机，公司股价跌得稀里哗啦。我们靠这个疫苗的概念，中间还反弹了两把，09年市场转暖，我们股价才真正开始走强，到去年底算是完全涨回来了，巨丰基金杀进去后，还创了个新高。可以说，在资本市场上，我们早就把收购成本赚回来了。

　　黄少龙：那您还担心什么？

　　许爱国：问题是，这个故事讲得太大了。老常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一门心思搞这个东西，自始至终都相信他的疫苗可以成功。我看他搞了这么多年，到后来，我也慢慢相信了。唉，现在这里面的利益群体太多了，我们自己的资金就不说了，基金、私募、投资公司，甚至市领导，还有这些人七姑八大姨的老鼠仓……现在，我也是骑虎难下啊。红诚就是一坨屎，也得继续香下去！

　　黄少龙：那要是疫苗真的失败呢？

　　许爱国：常老不是说了吗，他会继续研究下去。只要研发还在继续，希望就还在。这个故事就可以继续讲下去。

　　黄少龙：那不成了庞氏骗局了？

　　许爱国：小黄你还是太年轻啊，你看看中国股市，差不多所有的大牛股最终都被证明是个骗局。这就好比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是骗子。不管是漂亮还是不漂亮的女人都会被骗。有所不同的是，幸运的女人找到了一个大骗子，骗了她一辈子。不幸的女人找到了一个小骗子，骗了她一阵子。

　　黄少龙：董事长深刻！

　　许爱国：唉，我也希望老常真的能搞出来这个东西啊。毕竟，中国像他这样潜心做研究的人不多啦。

　　黄少龙：董事长，您看我们这次的公告怎么说？

　　许爱国：你琢磨一下，从老常的报告里面找些专业词汇填充一下。斟酌一下措辞，把什么“没有显著效果”之类的话换一下，改成“有待进一步分析”，“应答率基本一致”改成……嗯，我想想，就叫应答率显示出一定差异。叫市场等待八月底的最终结果。

　　黄少龙：这能行吗？

　　许爱国：不行怎么办？能拖一天算一天吧。记住，我们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把戏继续的唱下去，绝对不能后退。

　　黄少龙：那……我们的资金要不要撤出来？

　　许爱国：我倒是想撤啊，问题是你撤得了么？这几个账户，公司的几个高层都知道，还有营业部的人。你要跑路，会牵一发动全身的。这些人哪个没有老鼠仓，哪个没有一堆狐朋狗友在跟风。到时候都跟着捣乱。唉，不要打草惊蛇了……

　　黄少龙：一股不卖？

　　许爱国：一股不卖！必要的时候，还得增持一些。

　　黄少龙：50多块钱了，还买？

　　许爱国：涨的时候就不要买了，跌的时候可以买一点。买也可以多买、可以少买，也可以只买一点点做个样子。

　　黄少龙：董事长的话，让我想起了当年小平同志论股票，小平同志是这么说的，“股市，资本主义的东西，社会主义能不能用？允许看，但要坚决地试。错了，纠正，关了就是了。关，也可以快关，也可以慢关，也可以留一点尾巴。”

　　许爱国：差不多的意思吧。

　　黄少龙：异曲同工之妙啊。我懂了！

　　许爱国：小黄，你告诉我，你自己买了多少？

　　黄少龙：我……董事长，您知道？

　　许爱国：废话，你是董秘，董秘不做老鼠仓还叫什么董秘啊。

　　黄少龙：董事长明察，我钱不多，也就那么两万多股，在我一个亲戚朋友的名下。

　　许爱国：虽然不多，但你记住，千万不能露出痕迹。不然我也保不了你。你就要是卖，也要不动声色，千万不能被人看出来。

　　黄少龙：是，谢谢董事长……

　　许爱国：唉，那你就去吧……

　　（黄少龙下）

　　许爱国：唉，出来混，迟早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