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经理之《没有赢家的赌局》

　　（六）

　　（旁白）真相，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却又很遥远。媒体的报道将红诚酒业和巨丰基金推向了风口浪尖。为了进一步了解疫苗项目的进展情况，陈铭和郝强再一次前往红诚酒业公司调研。距离红诚酒业的大门越来越近了，然而，所有的疑团和答案都在你看不到的眼前。

　　【陈铭、郝强前往红诚酒业调研的路上，两个人都在打盹儿，却都在思考着……】

　　郝强：（内心独白）水落石出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的心怎么越来越不踏实了。表面上看，这个疫苗有一定效果，可安慰剂的应答率怎么这么高。这不符合医学常理啊。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我要不要和陈总说一下，不行，公司介入的太深了，今年的排名、所有的希望都在红诚酒业上面了。我不能说，已经无路可退了。唉，希望这次能够和常老面对面交流一下，希望是我多虑了……

　　陈铭：（内心独白）这三个多月，A股市场一直在暴跌，跌幅超过20%。红诚酒业还算坚挺，始终高位震荡，不过，每次到80元这道坎总是过不了。按说这表现算是不错的，可公司买的实在太多了，公募加上专户，足足5000万股啊。每次尝试做一点减仓动作，马上股价就跌下来，不得不回补，搞得我越陷越深。难道我真的把这个家伙搞成庄股了。不行，一定要坚持，坚持，已经无路可退了。要相信郝强的专业背景，要相信常劲松的权威性。唉，希望这次能够和常老面对面交流一下，希望是我多虑了……

　　（郝强的手机响起，打断了两个人的沉思，电话是吴菲菲打来的）

　　郝强：菲菲！我们已经到市区了，很快就到他们公司了……嗯，知道了，你感兴趣的问题我会帮你请教的……陈总就在我旁边，他已经不生气了，放心吧……到了酒厂，多少得喝一点吧……你放心吧，我很乖的……想，当然想了……亲一个！拜拜！

　　陈铭：酸死了。

　　郝强：嘿嘿，陈总，是吴菲菲打来的。

　　陈铭：我听出来了，别人你也不敢啊。我说郝强啊，吴菲菲是你的初恋吗？

　　郝强：是啊，我工作第一年，在一次老乡聚会中认识的，后来……嘿嘿就成了。

　　陈铭：（若有所思）噢，初恋，初恋是最美好的。你读这么多年书，上学的时候就没谈过恋爱？

　　郝强：我是学医的，又是研究疫苗，整天在实验室跟小白鼠打交道，没怎么见过女生，所以就耽误了。

　　陈铭：就没个女同学什么的？

　　郝强：女同学？那长得还不如小白鼠可爱呢。

　　陈铭：……郝强啊，上次批评你，你没什么想法吧？

　　郝强：没有，是我没管好吴菲菲。我跟她说了，她再写和我们有关的报道之前一定会跟我们打个招呼的。

　　陈铭：吴菲菲我只见过一次，印象不深了，但她的文章我倒是读过几次。专业方面一般，但是语言、文字很犀利。现在的年轻记者，总要搏个出位嘛，可以理解。圈子里面，基金男和记者女的组合我见过几对，大多还算和谐。不过，郝强啊，吴菲菲的性格还是有点强势的，你要管住她不容易。

　　郝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陈铭：我是过来人啦，这找老婆啊，不一定要门当户对，但要志同道合。古人说过，所谓“天下事常出于人意料之外，志同道合，便能引其类。”两个人彼此志向、志趣相同，理想、信念契合。怀着共同的理想，为了共同的事业，朝着共同的目标，才能携手并肩。明白不？

　　郝强：明白，明白，陈总总结得深刻。

　　陈铭：（想起很多往事）唉，你明白就好啊。我要是早点明白，也不至于搞成今天这样了……

　　郝强：陈总，到了，我们进去吧。

　　陈铭：走吧。

　　（两人下车，走入红诚酒业门口，董秘黄少龙迎接）

　　黄少龙：陈总，郝博士，欢迎欢迎！里面请，董事长已经在等你们了。

　　（众人来到红诚酒业会议室）

　　许爱国：陈总，郝博士，老朋友了，请坐请坐。

　　陈铭、郝强：董事长好。

　　许爱国：小黄啊，两位领导远道而来，晚上好好安排一下，给两位领导接风，我们这里山海、水好、酒好、人更好。

　　陈铭：董事长客气了。我们这次来，最关心的还是咱们的疫苗项目进展情况。

　　许爱国：小黄，给领导们介绍介绍吧。

　　陈铭：董事长，我们能不能见见常老。

　　许爱国：哎呀，常老在实验室里，距离我们这里挺远的。而且，现在正值关键阶段，我和常老说了你们要来，但他实在是忙得抽不出时间啊。这样，还是让小黄先跟你们介绍一下吧。

　　陈铭：那好吧。

　　黄少龙：陈总，郝博士。我们在06年收购的生物公司，06年底宣布将生物制药产业培育成公司的第二主导产业，在07年底，我们申报临床研究，09年底，一期试验结束，10年开始进入二期。经过一年多的试验，目前二期也接近尾声，最终结果将在8月底揭晓。也就是说，一个月后，我们将正式公布疫苗项目的最新结果。一旦该项目获得成功，在此机理基础上，我们将继续研发其他针对此类病毒性疾病的药物，这一研发平台的价值潜力巨大。

　　陈铭：今天是8月2号，虽然还有一个月才出结果，但我想基本大局已定了。董事长能不能跟我们交个底，这次试验的结果到底怎样？

　　许爱国：陈总，最终结果怎样，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但我能说的是，我们对疫苗项目的信心越来越足了。这不，我们6月份的董事会上，还提出了要启动艾滋病疫苗三期临床国际多中心试验。

　　陈铭：董事长，您也知道，资本市场对这个项目预期非常大，我们巨丰拿的最多，如果算上专户，应该已经超过了总股本的10%，其他的基金在我们后面也进了不少。券商对贵公司的评级也都是“强烈推荐”。而这一切，都基于贵公司的疫苗项目。在证券研究领域有句名言，如果假设是错的，逻辑越严密则结论越偏离事实。前提不复存在，其逻辑也就无关紧要。董事长，想必您可以理解我们对这个疫苗项目的关切。

　　许爱国：理解，理解！我知道，资本市场对我们的期望非常高，我们也感到很惶恐啊。现在公司已经是300多亿市值的企业了，已经接近我们行业的龙头企业青岛啤酒、珠江啤酒的市值了。如果单看啤酒业务，我们肯定不值这么多钱。但我们这个疫苗目标是世界性的难题，如果能够攻克的话，前途不可限量。尽管困难很多，尽管虽然曲折，但我们充满信心，迎难而上。我记得台湾的学者李敖说过，前进只要一个理由，后退却有一百个理由，太多人找一百个理由证明他不是懦夫，却从不用一个理由证明他是勇士。我们呢？

　　陈铭：呵呵，董事长跟我们喊口号呢？

　　黄少龙：董事长的意思是我们红诚酒业选择的是一个充满理想但却十分艰难的事业，需要资本市场的支持，需要陈总这样有眼光的投资家的支持啊。

　　陈铭：黄总过奖了。我算不上什么投资家，充其量就是个帮人炒股票的，只不过钱多一些。我也经常教育我的基金经理和研究员，要和股票交朋友，但是不要和股票结婚。有时候要是动了真感情，恐怕还得吃亏。结果我自己这次也动了真感情。许董事长，我们交了一年的朋友了，这一年从你们身上我确实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希望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还能继续把酒言欢。

　　许爱国：当然，当然。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要喝就喝红诚啤酒！

　　黄少龙：陈总，开个玩笑，你们巨丰有几百万的持有人，每人每天喝一瓶红诚啤酒，我们的利润马上就能释放出来。

　　陈铭：这个玩笑开不得，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炒股炒成了股东，我们最忌讳这样的结果了。

　　黄少龙：玩笑、玩笑。

　　陈铭：郝博士，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郝强：（欲言又止）嗯，倒也没什么……

　　陈铭：你那个记者女朋友不是托你问问题么？

　　郝强：噢，她关心的也就是陈总你关心的疫苗进展情况。董事长、黄总，我从专业性的角度想请教一下，我们的试验样本包括治疗用组和安慰剂组的样本是如何选取的？

　　黄少龙：噢，我们从报名的患者中随机选取的。怎么，郝博士有疑虑？

　　郝强：噢，没有，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许爱国：陈总，怎么样，能不能坚定你们的信心啊？

　　陈铭：嗯，你们有信心，我就有信心。对了，你们会在结果公布前几天停牌？

　　黄少龙：目前还没有对外公告，但我们计划提前三个交易日停牌，大约是8月24日开始停牌。

　　陈铭：嗯，8月23日是停牌前最后一个交易日。还有15个交易日。

　　黄少龙：（惊讶状）陈总打算在停盘前出货？

　　陈铭：哦，不会的，不会的。如果没有实质性利好，我现在想出也出不来啊。（转向许爱国）董事长，其实对你、我都一样，这是一场谁都输不起的赌局。

　　许爱国：那就静待底牌的揭晓吧！

　　黄少龙：陈总，郝博士，晚上在凤凰楼，董事长给两位领导接风。这样，你们先到酒店休息，我们晚上再聊！

　　陈铭：好，那董事长先忙，晚上见！

　　许爱国：晚上见！

　　（黄少龙送陈铭、郝强下，黄少龙返回）

　　黄少龙：董事长，巨丰会跟我们玩下去么？

　　许爱国：陈铭不是说了么，他现在想出也出不来。他在等，在等这个利好。

　　黄少龙：可是，不可能再有利好了。常老说了，疫苗有效率和安慰剂差不多，不到10%，这意味着我们的疫苗跟白开水差不多。难道8月底的公告，我们就如实披露这样的结果么？

　　许爱国：不这样披露，能怎么办？要不然你造个假，说疫苗非常成功？再说了，毕竟疫苗有效率比安慰剂还高出0.5个百分点么，对于艾滋病这样的世界性难题，能有0.5%的进展就不错了，市场到底怎么解读还要看市场的。

　　黄少龙：问题是市场对我们预期太高。

　　许爱国：那是市场的问题。市场未必永远是对的，市场经常犯错。陈铭说得对，这是一场谁都输不起的赌局。我们必须要保证我们的清白。

　　黄少龙：那个账户怎么办？

　　许爱国：等，等到停牌前最后一个交易日，等到最后三分钟，把它出掉。即使跟风盘知道我们出货，也已经停牌了。

　　黄少龙：这样，会天下大乱的。

　　许爱国：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已经无路可退。违规买卖股票，充其量是个内幕交易，但如果数据造假，那事情就更大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黄少龙：唉！

　　许爱国：晚上怎么安排的？

　　黄少龙：噢，现在凤凰楼吃饭，之后安排他们去“金龙玉凤”。

　　许爱国：嗯，夜总会的姑娘都安排好了么？

　　黄少龙：安排好了，您放心！

　　许爱国：嗯，公募基金的人，名声比投资盈亏更重要。记得，要留下证据。